再问网秦造假，粉饰与谎言都非正途

文/赵何娟

对网秦而言，这无疑是个尴尬的周年庆，八周年庆，浑水有如混蛋。

沉寂近两年的美国做空机构“浑水”，在上周四的后半夜发布的长达81页的质疑报告，打乱了网秦的8周年庆祝活动。浑水称网秦操纵了一场重大的骗局，对网秦的质疑主要集中在——捏造营收数据、伪造市场份额、夸大付费用户量。同时，将网秦的股票评级列为“强烈卖出”。果断，网秦股价拦腰斩断，连续两天，下跌六成。

尽管网秦还是如约在上周五（25日）下午拉开了周年庆场面，但是出场人顺序变了，原定网秦CEO林宇第一个发言，直到活动的最后时刻集体留影时才出现在台上，也没有像官微上说的那样对质疑作出任何公开回应。

在周年庆会上，网秦一位副总裁打趣道昨晚喝水呛着了、嗓子哑了，还说林宇因为加班睡了一晚上沙发。在随后的媒体的群访中，林宇和另一位联合CEO奥马尔·汗看上去都很疲惫，后者于去年初从三星跳槽至网秦，而他的名字也数次出现在浑水报告中，自然不是好事，这事处理，也殃及其职业生涯。

林宇个头不是很高，身穿黑色的中山装，向记者们诉说着网秦的无辜；而听不懂中文的奥马尔·汗则长时间用右手托腮，脸上毫无表情。

这真的不是一个周年庆应有的气氛。上周，林宇和奥马尔·汗都在投资者电话沟通会上回答了一些投资者的疑问，25日下午，钛媒体编辑曹天鹏也受邀参加了此次媒体沟通会。

我先推荐超级尽职的曹天鹏同学所总结的网秦的回应，我相信他应该算当下总结得最全面的了。之后，我再来逐一挑刺吧，其实都谈不上挑刺，实在是这些回应太无力，漏洞百出，甚至无厘头了。而这同时也反应出中国企业数据，以及所谓第三方咨询市场背后乱象。

回应一：关于真实用户数造假疑云，网秦解释：“中国市场混乱，不容易统计”、“统计报告是错误的，统计口径不一样 ”

林宇回应称网秦全球占有率超过60%，国内与海外市场用户应该各占一半。但是中国市场很混乱、渠道很多，所以不容易统计。目前公司产品使用主要有两种方式，两种方式各占50%。第一类是运营商和手机厂商预装，第二类是线上下载。

“不用浪费大家。这个问题我可以再说一遍。第一类是预装，运营商和手机厂商预装。其实我们说起来大的都不用细说了，比如前一段刚发了我们跟华为、中兴、联想、酷派全球都有合作，你把这几个手机厂商的出货量加一加就知道了，华为每年出货一个厂商就超过1.2亿。”

“第二类是线上的下载，包括Google play、自身渠道、应用商店、全球用户推荐等。我们全球大概有8万家这样的线上营销的渠道。我们刚才说了150个国家，这个就太多了，几乎全球每个国家都有。你可以去（英文）上去看Google play上看。去Google play上去看看，除了中国，全球来看你几乎去每个国家网秦的下载量不是第一，也是前三名。全球国家你去看看，我们下载量都是排名前三，是360下载的8倍。”

回应二：疑问中国的360等都是免费，网秦凭什么让用户付费？回应：“不管用户付不付钱，能产生价值就是付费用户”

“以后我们把付费用户称作pre viewers，不是pay viewers，pay viewers指用户直接付钱给我们。Pre viewers将不仅仅是付费用户，而是说不管用户这个用户付不付钱，只要通过各种方式为我们创造价值，比如点广告、下游戏、用搜索、成为我们安全会员服务，我们都把它定义成付费用户。”

回应三：疑问现金真实状况，为什么网秦将自己整个的现金储备记入二级资产而非一级资产。回应：将现金计入二级资产是中国公司的普遍行为。

回应四：与天津易达通的关联交易和实际交易额是多少？回应：“易达通对网秦本身的营收贡献应该小于10%”

中国企业遭遇做空时，最可怕的是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这只会让窟窿越来越大。

谎言一：用户统计

我在钛媒体的上一篇文章中，关于用户数，从第三方数据、渠道和用户活跃度均提出了其“造假”嫌疑，但网秦均没有正面回应。这里不赘述，可以点击《做空网秦，逐一分析浑水所指控的惊天大骗局》查看。但他回应的“用户从何而来”，倒是有意思。我忍不住吐槽一句：原来网秦所说的用户数并非网秦用户数，而是其合作伙 华为、中兴、联想、酷派等等的出货量，我实在被雷焦了。。。

我有一个美国调查公司的朋友，受投资者客户委托，给网秦做过市场调查，根据受访对象的访问以及各种综合数据，这个调查公司最终给出的结论是：不值得投资。当然，后来香港那个所谓的“女版巴菲特”为什么投资了这个不知道，我说的是这个美国调查公司给其客户所作的投资建议。

支持这个朋友最重要的一个依据是：当时访问了中国最大的手机厂商之一，当时那个厂商给予的答覆是，如果在某数字公司和网秦中选预装，他们会宁愿选那个数字公司，这是其一；另外还访问了网秦的前员工，他们提出一个关键问题就是，360在中国都免费，网秦凭什么收费，那些数据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但这种靠用户付费的模式就感觉不能长久。

所以根据网秦的统计方式，有两个疑问：一、如果这些预装机也大多都装了360和腾讯，那是不是意味着360的市场占有率是60％，网秦的占有率也60％，腾讯的占有率也可以是60％⋯⋯二、地球人都知道，预装都是买来的，也就是是网秦要给厂商付费，而不是厂商给网秦付费，这个“客户”概念偷换得惊天动地的⋯⋯

谎言二：下载量和第三方报告。

林宇所回应的““第二类是线上的下载，包括Google play、自身渠道、应用商店、全球用户推荐等。我们全球大概有8万家这样的线上营销的渠道。我们刚才说了150个国家，这个就太多了，几乎全球每个国家都有。你可以去（英文）上去看Google play上看。去Google play上去看看，除了中国，全球来看你几乎去每个国家网秦的下载量不是第一，也是前三名。全球国家你去看看，我们下载量都是排名前三，是360下载的8倍。”

且不说Google Play尚未进入中国市场，在中国市场下载量基本可忽略不计。在苹果Appstore，网秦推出的多款APP都仅有10余个评分。林宇所言相关数据来自所谓的第三方报告，也是网秦“选择性相信”的原因。那我们追诉一下第三方报告为何方？

他们引用的报告来自赛诺 (市场研究公司GfK Group旗子公司)、中国软件资讯网（cnsoftnews.com）旗下“中国IT研究中心”(CNIT-Research)以及挂靠在中央财经大学名下的中国软件品牌实验室发布的报告。

公开可查的最新一期的赛诺公开报告，显示截至2012年第一季度，中国手机安全产品激活用户数达到1.18亿，网秦以63%的市场份额排名第一，奇虎360占据24.5%，腾讯为10.3%。的确，赛诺从2010年开始，多次发布中国手机安全报告，网秦的排名始终是行业第一，如2010年第三季度网秦市占率位65.1%，奇虎360为19.3%。

网秦CEO林宇曾表示，国内的艾瑞、艾媒和以及赛迪顾问等机构发布的报告不透明，三家机构与奇虎360之间存在着利益输送关系，他坚信赛诺为网秦出具的报告是目前最公正客观。而对赛诺的报告为何与实际用户感受差距甚大，是否也可能存在利益输送，林宇未提。

赛诺和“中国IT研究中心”出具关于网秦的报告，与艾瑞、艾媒与赛迪的结论完全相左，后三者普遍认为网秦市占率仅为5%左右，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那我们抛开所谓第三方机构报告，除了我上篇文章《做空网秦，逐一分析浑水所指控的惊天大骗局》所提的用户活跃度问题，从第三方应用市场上的表现，或许也能更清晰显示出真实成绩。我看已有分析师公开总结了相关应用市场的数据，就不多言，直接引述了。

以网秦最主要产品“网秦安全”在各大第三方平台安装量为例，在安智市场上，网秦安全总装机量为200万左右，而腾讯手机管家为3000万以上，360手机卫士高达5000万以上。

在应用汇上， 360手机卫士总装机量为2000-3000万次，腾讯手机管家为4000万-5000万次，网秦下载量仅为100-200万。

在91手机助手上， 360手机卫士为5581万次，腾讯手机管家为5328万次，网秦下载量为99万次，甚至远不及金山卫士的197万次安装量。

在豌豆荚上，网秦安全的总装机量为448万次，360手机卫士为8762万次，腾讯手机管家累计安装量为6582万次。

而在安卓（Hiapk）市场上，三者差距更为明显。网秦安全总装机量仅为138万次，360手机卫士为8238万次，腾讯手机管家为7692万次。

从上述中国5大应用商店下载量可得出，网秦安全装机总量仅为360手机卫士和腾讯手机管家的3%至8%左右，这与艾瑞、艾媒报告结论基本接近，与赛诺和“中国IT研究中心”报告大相径庭。

谎言三：将现金计入二级资产是中国公司的普遍行为？

根据浑水的疑问，网秦的现金余额极有可能是不真实的。在网秦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的2012年20-F文件中，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将其所有现金和定期存款都分类为“二级资产”，这是我们首次看到这种情况。由于中国实施的外汇控制政策，网秦所声称的来自于IPO(首次公开 招股)交易的现金流动几乎肯定不会发生。因此我们相信，其定期存款很可能是伪造的。网秦回应很简单，将现金计入二级资产是中国公司的普遍行为。

如果说浑水对他的现金疑问，他还想蒙混过关，那国际著名的财经媒体Barron's提出的疑问，又煽了网秦一个耳光，他们的调查显示与网秦移动所声称的恰恰相反，将现金计入二级资产并不是中国公司的普遍行为。

网秦移动管理层对这个问题避重就轻，仅表示这种做法“在业界是普遍的”，并指出诸如完美世界、奇虎和新浪等中国互联网公司也有相同的做法。针对该问题，Barron's在香港科技大学会计学教授Allen黄的帮助下，做了一些数据挖掘工作。

结果是这样：是的，一些会计科目确实能够将一些现金分类——具体来说这称为“现金等价物”——如二级资产，但是就如一级资产一样，它们名下能够记入大量的现金数据，并随时可以被调配为流动资产。

黄教授对下面这些数字进行了分析：

完美世界在2012年底时，拥有人民币799,632,647 元的现金和现金等价物，其中仅有312,772,838元记入了二级资产。 [钛媒体注:所以该公司过半的现金记入了一级资产。]

奇虎在2012年年底时，拥有380,664万美元的现金和现金等价物，没有现金记入二级资产。 [钛媒体注:网秦公司显然没有在这方面的情况做足功课，仓促寻找借口]

新浪的数据不是很清晰，无法确定他们有多少的现金和现金等价物记入了一级资产或二级资产。一些现金记入了一级资产，一些现金则记入了二级资产。[Barron's: 阿里巴巴最近收购了新浪微博一部分不算少的股份。我们不会担心新浪的资产负债表有什么问题]

任何一个经历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人，都能回忆起围绕着公允价值会计——或怎样对银行的金融资产进行估价（以及减低资产帐面价值）——的争论。将所有现金记入二级资产是一个很粗鲁的做法。

“我也致电过中国的一些分析家，他们一致说，这种处理方式在中国公司中并不普遍。”

谎言四： 天津易达通究竟有多少钱？

关于与天津易达通的关系，网秦也继续比重就轻，虽然我一度怀疑易达通只是网秦走帐的公司，但在有实际证据之前，我更倾向于再追问网秦回避的易达通的财务问题。一个核心数据出在浑水报告的第6－7页。网秦却一直避而不谈。

中国国家工商管理局的财务数据显示，易达通2012年营业收入仅有290万美元。网秦声称易达通为其带来的收入之比为14%，那么根据网秦的收入，易达通的收入至少必须达到2020万美元。

易达通的销售成本应包括任何支付网秦和其他客户的款项。但易达通只有290万美元收入，销售成本也就只有180万美元。网秦称2012财年930万美元的应收账款都来自易达通，可易达通的财务数据显示该公司应付款合计370万美元。

So，网秦，钱从何来？ （本文独家发表钛媒体）